金馬59|類型化是迷霧,抑或契機?——記 2022 金馬獎最佳新導演入圍作品

原文刊於《放映週報》第723期,展節觀察,電影評論

藝術與商業,小眾與主流,影展與市場,工業與獨立,院線與串流,高深與通俗,作者表達與觀眾溝通⋯⋯在電影之上,一直環繞著許多組似是而非的二元角力。作為華語圈歷時最悠久的代表性獎項,長久以來,金馬獎也被寄予跳脫票房桎梏、表彰當年度具藝術性貢獻之電影的重任。然而,似乎也沒有人真的能說清,所謂的「藝術性」究竟是什麼?論戰拖至下半場,不免也回歸於主觀的意識形態,抑或個體感受,而使其淪作輿論操縱的假命題。

在今年五部最佳新導演入圍作品中,提名三項金馬獎的《海鷗來過的房間》,或許是傳統意義上最接近金馬獎入圍片的作品。因其帶有非常明顯的作者印記,也具有一目即了的形式外殼,甚至融入了「劇場」的典型迷影元素。

在對作家房仲周迅生(黃栢豪飾)與房客何一唱(林上飾)的日常鋪敘中,澳門導演孔慶輝企圖勾勒出一種凝視與被凝視的「狩獵」關係——熱烈渴望在舞台登場的劇場演員唱,讓表演滲透進他的生活角落,直到他發現,原來自己早已成為迅生筆下的主人公。

輾轉於小說、舞台劇、電影等多重文本,模糊戲裡戲外的虛實身分,導演意圖以直陳的小說文段字幕,不斷捕捉與放大角色的內心風暴,為觀眾展演人物之間錯綜纏繞的慾望與迷惘。只是,這樣的註解形式卻也很遺憾落得空洞無效,它不僅未能為我們呈現更複雜與落地的人物內裡,反而背負著相當沉重的學院包袱。

圖片來源:《放映週報》,《海鷗來過的房間》劇照;台北金馬影展執行委員會提供

本片在意象上的「故弄玄虛」,確實為評論提供了極為寬廣的施展空間,也極易觸發風格各異的互文聯想。然而,當我們試圖為其作進一步定錨時,卻會發現,它既未如《黑天鵝》(2010)在人性探掘上做到極致癲狂,也未如《于堇:蘭心大劇院》(2019)在精省敘事下推至虛實相合的疊影時刻,而在文學抒懷上,同樣未能再造《路邊野餐》(2015)如夢似真的輕盈調度,甚至,當我們嘗試為其安上酷兒探索的標籤時,也像極了題材詐欺。

本片的創作原點,或許有著對人物的內在覺察與形式巧思,但目前所見,卻更似創作者陷於自溺漩渦的私我呢喃,相當可惜。

然而,相較本片,其他四部作品《黑的教育》、《白日青春》、《查無此心》與《花路阿朱媽》,似乎又以相對顯著的類型屬性與商業潛能為作品氣質。所以,這即意味著藝術電影的覆亡嗎?2019 年,在評註漫威電影時,導演馬丁史柯西斯曾如此闡釋電影的真義:「電影是關於啟示的——美學、情感與精神上的啟示」。

倘若我們將觀看電影視作一場奇遇,那麼於我而言,最驚喜的其實是在創作者佈設的迷途中,去體驗那一個個關於人物、事件、情感、觀點、視覺的始料未及的「刺點」,以及在內容與形式之上無限拓展的可能性。如果我們能將這些前所未有的揭示與頓悟,姑且概稱作創作者的「創見」的話,那麼這個創見可以是風格表達上的,當然,也可以是類型顛覆上的。

它事實上無關乎創作者在創作時是否依循了一個既有的模組,而在於他在這個模組之上,是否做到了獨特的「創舉」,並對其個人、觀眾,甚或產業、社會都產生了意義。我們不妨即以這個角度為軸,來探究這四部相對類型化的金馬獎最佳新導演入圍片的得失。

(未完)

完整文章請見《放映週報》

發表留言